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盼望
海子妈从村长家出来,细脚伶仃的瘦腿在窄窄的土路上迈得特别轻快。土路上草色、土色的蚂蚱纷纷向深草里飞溅。海子妈手中紧紧地攥着一封信,是海子从部队寄来的。海子当海军已两年,新兵时来信很勤。第二年成了老兵就懒惰了,有时两三个月来一封信,有一次,还把给战友的信装错信封寄回了家。海子妈把沉甸甸的信捏了个遍。
海子妈路过自家的油菜地也没顾上看花开得繁不繁,只是疾步往家里赶。
其实,家里这会儿没人。海子是老幺,哥姐们都有了自己的光景。海子爹在镇上的小学当民办教师,还没放学。但海子妈还是一步比一步走得急,她要让老头子一进门就得到这个喜讯。她知道,老头子盼得厉害,虽然每次她一念叨海子该来信了咋还不来时,他总是平平淡淡地说:“来了来,不来罢。”但她还是发现,好几次老头子对着相框子里的海子呆望。那张相片是海子年前探亲时带回来的。那天海子的男女同学挤了一屋子,其中一个叫娅妮的闺女长得真水灵,像画里人似的。
海子妈回到家,就径直从堂屋的柜子上抱下那只盛放信件的匣子放到院子的石桌上,里面共有16封信,全是海子的。每次收到信,她总要他爹连念三遍,一字一句听清楚了才像神符一样放到匣子里,等想海子了再拿出来温习。时间一长,她几乎能准确地复述出匣子里任何一封信的内容。
海子爹一进门就闻到了油泼辣子的香气,当下饥肠辘辘。一边洗手一边问:“老婆子,今儿遇上啥喜事啦?”
“你估。”海子妈把表情装得平静,边说边将辣子、醋往桌上端。
海子爹猜了几下没猜到,就从锅台上抱起老碗面呼呼噜噜起来。海子妈上前把碗口一捂:“先念信,先念娃的信!”
一大口面把海子爹噎了一下。他接过厚厚的信封正正反反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遍,眼圈就发红了。这几天他老梦见海子,在枪林弹雨中海子受了伤,他和海子妈去扶海子,可海子不理他们,跟着那个叫娅妮的姑娘走了。这个梦折磨着他,但他不敢说给老伴儿听。
拆开信,信封里有好几张照片,蓝莹莹的海水,雄伟壮观的军舰。海子站在战舰上咋看咋英武,咋看咋帅气。海子妈的热泪沿着满脸错乱纵横的皱纹落在了相片上。她没有见过海,但照片使她一下子相信海的确是个美地方,倏然间她感到老头子给娃取“海子”这名字很有文化。
海子爹展开信陡然有些惊慌,看着密密麻麻的字迹,他却支支吾吾念不出音来。
“念,快念呀,别光顾自个儿高兴。”海子妈等得有些焦急。
海子爹微微打了个寒颤,高声而动情地念了起来:“亲爱的爹、妈,孩儿在部队一切都好……”念完长长的信,海于爹已经泪流满面。
第二天,海子爹一大早去了学校。海子妈还想听海子的信,就叫隔壁刚刚初中毕业的栓娃给她念,栓娃照着信一字一句认真地念了起来:“亲爱的娅妮,我在部队很想念你……”
(选自《解放军文艺》,有删改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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